“我没有旁听,先到装备部拿了一个大功率无线电台,然后给重火力部队留言,接着离开驻地追上装甲一分队,告诉他们计划有变,不用去一号哨站,直接到林中峡谷接应科研小队。”

    陈述过程中休格双手背后,窄瘦的肩膀完全展开,脊背挺直,站在会议桌尾端,发梢随着说话微微晃动,面上一派随性,深不见底的黑眸却犹如黑钻般耀眼夺目。

    自信、冷静,从容不迫,像一位……

    像一位用毫无情绪起伏,平铺直叙的讲述把皇帝说困了的应急指挥官。

    “你是怎么说服装甲分队改变计划的?”副总指挥双手交握,置于口鼻处,状似沉思,实则悄悄打了个哈欠,他绝不承认是被皇帝传染的。

    闻言,休格抬头,对上顶头上司努力睁大,实际泛着泪光的双眼回答:“装甲分队配有外骨骼,增强火力的同时,机动性大大受限,驻地和前哨站之间的距离不足十公里,我抄小路绕到装甲分队前面,把脸抹黑装作一号哨站的传令官,告诉他们弗里曼上尉已经放弃哨站,先一步前往林中峡谷,希望他们尽快支援。”

    “我记得那时通讯系统已经瘫痪了是吧?”参议员插嘴。

    “是的,所以我才能顺利装成传令官。”

    “你、你欺上瞒下,对前线部队传递假情报可是重罪!”消瘦议员瞪着小眼睛,两撇胡子气得直抖。

    “塞珀斯上士,注意礼貌,怎么能这样和参议员讲话。”传假情报还敢理直气壮,不知道接受询问时要低调吗,副总指挥赶紧打圆场。

    “不好意思,失礼了。”休格极有眼色,立马儿低头认错,反正该说的都说完了,不如继续闭嘴当个乖宝宝。

    下属懂事儿,副总指挥十分欣慰,他毫不退让地平视参议员,思索片刻道:“我承认塞珀斯上士有僭越的地方,每一位指挥官都不愿意看到伤亡,可战场瞬息万变,哪能不死虫?”说着他抬手遥指西方,“今天我们坐在这里开会,缓冲区照样有战士不断牺牲,伤亡是无法避免的,若因此归罪塞珀斯,个人认为有失偏颇。”

    从头看戏到结尾,意犹未尽的总参谋部长也加进来:“兽潮不可预测,通讯瘫痪更是意外,塞珀斯上士作为情报分析员临危不乱,第一时间放弃安全的大后方,赶赴前线传递情报,这种勇气值得嘉奖。”

    说完他停了片刻方才继续,“战局因他的加入发生改变是既定事实,没有装甲分队接应,研究小队恐怕会全灭;没有导弹车轰炸断后,伤亡数字恐怕要过五千。何况他又不是驻地最高指挥官,是瑕不掩瑜,军事上讲究事急从权,临危受命连升三级的例子不是没有,难道前线战士的生命还比不过一条死规定?”

    “话不能这么说,无规矩不成方圆,既然有规定,那么就应该遵守,倘若每只虫都像他这样肆意妄为,军部岂不是要乱套?要军事法庭何用?”保守派议员单手半握成拳,关节一下下点着桌子,投向休格的眼神阴沉沉。

    “参议员阁下,兽潮和通讯瘫痪不过是偶然事件,不要用个例代替整体,如果通讯正常,我相信塞珀斯上士不会那样做。”第一军团的三位参谋力挺副总指挥。

    “越权指挥,冒名顶替,假传轰炸指令,哪一条不是重罪?”消瘦议员坚决不松口。

    “罪确实有,但不应该因此抹杀塞珀斯上士的功绩,我们事后读战报的虫,最忌讳以结果去谴责指挥官当时的判断,双方信息不对等,胡乱谴责对指挥官来说不公平。”

    要说姜还是老的辣,军部总司令以退为进,先肯定休格有罪,紧接着用信息不对等为由,淡化保守派的指控,给其他虫一种有道理的感觉,此时再返回去看休格的“罪”,似乎就没那么重了。

    眼看风向被总司令带歪,保守派议员怎能甘心,关键时刻一直“沉默不言”的皇帝终于开shui口xg了:“嗯……”

    众虫皆静。

    合拢的眼皮悄然睁开,眨了眨,视线逐渐恢复清晰的皇帝发现自己不在寝宫,哦对,他在议事厅和群虫“商量”如何处理塞珀斯家的小休格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,他装模作样地用右手按了按额角,仿佛刚才撑着脑袋是坐累了,换个姿势,实际一直在尽职尽责的听取多方意见。

    这觉睡得可真香,好想……不行不行,伸懒腰有损皇室形象,一定要坚持,他强忍住舒展身体的欲望,用威严到令虫不敢直视的眼神逼迫群臣移开目光,最后定在休格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