荣姝提着篮子回来的时候,那个小孩正在挨打。病痨鬼提着那细脚伶仃的孩子,跟拎小鸡似的,把小孩从屋里打到屋外,那小孩儿鬼哭狼嚎,两条竹竿上似的手臂上满是青红痕迹。

    国公府后院好歹是个表面文雅的环境,荣姝从未见过大人这样打孩子的,当即吓了一跳,愣愣的站在那里,不知该如何好。

    那小孩也许是被打怕了,看到荣姝,便向着她跑过来,往她身后躲,荣姝下意识的一挡,“有话好好说,怎么动起手来?”

    那病痨鬼一拳没有收势,打到荣姝脸上,荣姝扭身躲避,脚一滑摔在了地上,这一倒把她身后的小孩也带倒了,咔的一声响在荣姝耳朵里。

    那病痨鬼又把她从地上提起来,“我告诉你,小娘皮,我打我的孩子管你什么事,你别在我这里充什么正头娘子!你原是国公夫人一张卖身契送到我这里来的,以后再敢管老子的闲事,老子照样把你往死里打。”

    荣姝不敢出声,也不敢哭,只缩在那里不动,浑身汗毛都炸起,手脚都是凉的。待那病痨鬼提了凉菜,骂骂咧咧的走了,荣姝才软着脚站起来,她要走人却听到身后啜泣,扭头一看,却发现那小孩红着眼睛,蹲在地上,小手还攥的紧紧的,但胳膊肉眼可见得肿起来,那鞋底子抽出痕迹还在渗血。

    ……真是丧天良的玩意儿。

    荣姝叹了口气,带了小孩到药店里面去治伤。

    那药店老板已经见怪不怪,轻车熟路的拿出药膏,把孩子扯过去,“这狗蛋儿又挨打了?以前都是邻居们实在看不下去了,带着小孩来治伤,这次到换了你来了。”

    荣姝点头道:“竟然对亲儿子下这么狠的手,也不知道人是什么心肝。”

    郎中闻言,抬头看了一眼:“你还不知道啊,那病痨鬼说这小孩不是他亲生的,前妻嫁给他的时候,肚子里就带着呢。话说回来他的前妻跟你一样是公府里打发出来的丫鬟……”

    “唉,这伤怎么回事?不太对劲”这大夫一碰小孩的右胳膊,小孩就啊的一声尖叫起来,再仔细看那手臂胳膊肘处已经青紫起来。

    “这怕是伤到了骨头”

    荣姝想起那咔的一声,急忙又去看骨科大夫。骨科大夫一摸:“打板子固定吧,注意补充营养,伤筋动骨一百天,注意别再乱动了。”

    荣姝叹了口气,虽觉晦气,却也无法撒手不管,只得买了药,又买了些许肉蛋回去。

    只是……这些东西提回去了,未必能吃到这小孩嘴里。

    那病痨鬼打他时候,他紧紧握在拳头里的是几根豆干,再想想他昨夜到厨房偷吃的的场景,荣姝料定这肉蛋提回去,都要被那病痨鬼祸祸了,于是都放在隔壁邻居大嫂家,托他每天炖一只蛋煮一块肉给这小孩吃。

    “你也太好心了些,他老子都不管,你倒管?”

    荣姝回头看了小孩一眼,发现他那乌溜溜的眸子正看着自己,无奈的叹了口气。“有生之年,狭路相逢…他这胳膊断了与我也有些关系,我没法不管。”

    等到晚间,这小孩在邻居家吃饱了肉蛋回来,荣姝便烧了一盆热水,准备了干毛巾等着。

    “趁着换药,我给你洗洗,你看你的头发都成绺了,脖子后面也都能搓泥了”

    小孩局促的捏捏衣角有些难为情的模样。荣姝微微一笑,脱掉他衣服,露出了那消瘦的满是瘢痕的身体。因着伤势,她不敢搓洗,只是用白毛巾饱蘸了水,略微清理。那白毛巾迅速变黑了,污浊的水痕从肩膀顺着肌理一路流到脚下,仿佛一条肮脏的小河。

    小孩愈发局促了,荣姝随口安慰道:“洗了就干净了,昨天还当是哪个小叫花子偷东西呢。”

    她又换了一盆水,清洗过毛巾继续为他冲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