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峰越将他带回家，又拉进自己房间，打开书柜，从里面翻出一个文件夹，“签字。”
庄宵眼睛哭肿了，视野还有些模糊，用力揉了两下，慢慢睁开——看清文件上面醒目的“遗嘱”两个字，大脑登时宕机。
张峰越的指尖在白纸上划过，轻轻翻页，淡淡看着自己奋斗一辈子所获得的一切，“我们第一次发生关系之后，我就准备好了，本来打算等你生日给你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庄宵震惊地问。
做一次也值不了这个数吧？
“我没孩子，也不打算找伴侣，所以你应该是我人生中最后一位需要我负责的人。”
“为什么不找？”庄宵完全理解不了，小时候他自作多情过，以为张峰越是为了他才不找的，后来他才发现自己是想多了，张峰越根本不把他当回事，但张峰越确实从来没带人回过家。
“缉毒警察的平均年龄是四十一岁，我没觉得自己能活到退休，就算安然退休，大概也没能力找伴侣了，而且……庄宵，每个人的志向都不一样，比起家庭，我更在乎我的工作，我不希望身边出现任何影响工作的因素。”张峰越撑着桌子，语气十分淡然，不管是面对残酷的死亡率，还是面对早已预见的孤独。
庄宵的大脑一团乱麻，无措地杵在原地，做不出任何回应。
在伟大的缉毒事业面前，他的儿女情长显得太过小家子气，和他小时候期盼的游乐园一样小家子气。
“我并非想用这份遗嘱绑住你，也不觉得身体可以用金钱交换，你愿不愿意和我维持关系都无所谓，我只是想告诉你，爱一个人该是什么样。”
“你爱我？”庄宵看向他，湿红的眼睛里全是迷茫。
“爱不爱的……”张峰越沉吟片刻，也无法确定，“你签吧，我再怎么对你好，也就是这样了。”
“不签，”庄宵心里暖烘烘的，背着手往后退，垂着脑袋说，“晦气。”
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，警察工资不高，这几张薄薄的纸代表的可是张峰越的一切，还有什么比付出一切更加真诚？虽然这些加起来也比不上工作在张峰越眼里重要。
可张峰越也说了，每个人的志向都不一样，在他眼里，奋斗一生攒下的家业就是意义非凡，是可以和汗水一比一置换的。
感动之余，庄宵心里还有说不出的羞愧，他对张峰越实在算不上孝顺，顶撞、利用就算了，还口口声声诋毁人家，自觉难以承受这沉甸甸的诚意。
“庄宵，其实你六岁的时候我就见过你。”张峰越打量着他不知所措的模样。
庄宵睫毛一颤。
六岁？
“你姥姥去世，你哭得可惨了，我当时想，你这么脆弱，你爸妈去世了可怎么办？”
“结果你爸妈去世的时候，你一滴眼泪都没掉。”
庄宵抬眼看向他，抿着唇没说话。
相较于成天围着自己转的姥姥，爸妈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人，偶尔见面也是严肃而疏离的，如同陌生人，他当然哭不出来，他只是会紧张，担心以后受欺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