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…屁股好疼。

    鹿梅一瘸一拐地朝军医营走去,他感觉自己像是又经历了一场急行军般,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。人类交配完会这么疼吗,他在鹿群里看牡鹿与牝鹿交配完马上就能捕食去呢。

    等等,好像薛麒和他交配完,第二天依旧起了个大早,带着伤还去校场点兵,和自己一点儿也不一样。

    小鹿忧愁地叹口气,果然还是他自己的问题,不知道从明天起向他们那般起来晨练会不会好些。

    薛麒说报恩便是以身相许,他现下也算是“以身相许”完了,之后又该何去何从?若是薛麒与他交配是为了生娃娃,他也不知道自己生不生得出来。虽然按薛麒的话,他身上好像是有女人生娃娃的东西,但他们毕竟一个是人一个是鹿,就算能生,也不知道生出来的会是个什么……

    小鹿思绪重重,不知不觉走到了军医营门口,今日师兄师姐们似乎去镇上义诊,因而整个营帐静悄悄的。

    他突然听到一串银铃般的轻笑。这声音鹿梅十分熟悉,是杨拂雪的。

    杨拂雪正与薛麒对坐案前,两人聊得十分投入,竟谁也未注意到他。薛麒一只手懒洋洋地支着下巴,另只手拣了桌上的松子一颗颗喂给他吃。他这番似乎是讲了什么笑话,惹得杨拂雪掩唇笑弯了眉眼。

    小鹿站在原地,恍如被一桶冰水从头浇下。众人皆道他与杨拂雪有九分相似,余的那一分大抵便在神态上。杨拂雪平日温和有礼,即便笑起来亦是春风拂面,而非现在这般如桃花初绽,明艳得夺人心魄。

    ——可对面,为什么偏偏是薛麒呢?

    如针般尖锐而细密的疼痛自心口蔓延开来,鹿梅睁大了眼睛盯着杨拂雪对面的人,薛麒平日里总板着张脸,只有昨天要他以身相许时才肯对他笑一笑。纵然彼时他十分温柔,却从未像这般、眼睛里都闪着光。

    鹿梅虽不通人间情事,但二人眉来眼去之间的爱意他看得分明,薛麒与杨拂雪,按诗文里写的该叫“青梅竹马”,二人从小一道长大,而他只不过是他偶然救下的一只小鹿、生命里的匆匆过客罢了。再者,论家世、见识、才学,身为一只梅鹿的他要如何与杨拂雪相比?就连这副样貌,亦是从他那里偷来的……

    就算薛麒要选一只鹿、啊不是,一个人交配,也合该选杨拂雪才对。

    仿佛被他眸中的光灼伤一般,鹿梅连招呼都未打就匆匆转身逃了,全然未注意到身后玄甲少年望着他背影,露出有些疑惑的眼神。

    或许,自己是离开的时候了。鹿梅咬着嘴唇,在心中暗自下了决定。

    “要去哪儿?”鹿梅转了一整天,终究还是舍不得向照顾他这么久的军医营大夫们辞别,一直拖拖拉拉到入夜大家都睡下,才蹑手蹑脚地溜进房间里收拾东西。然而他刚一进房间,却被早就在等他的杨拂雪抓个正着,“怎么一整日都未见你。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小鹿嗫嚅着,薛麒曾向他说、杨拂雪身子的事情,还有白日撞见的那一幕交错着于他心头盘旋,令他更不知如何面对杨拂雪。

    其实有那么一瞬间、他是希望自己能彻彻底底替代杨拂雪的。平心而论,杨拂雪少时亦于他有恩,如今更是不计前嫌令他留在军医营,可他却……鹿梅不知不觉之间将指甲掐进手心,他怎能生出这般见不得人的心思?

    深吸一口气,鹿梅决心斩断自己的心绪:“我要离开了。拂雪哥,这阵子谢谢你,也谢谢大家的照顾……请帮我跟其他师兄师姐们传达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突然要走,”杨拂雪略一沉吟,望着小鹿失魂落魄的模样皱起了眉,“是不是小麒跟你说了什么?”

    “没、没有。”小鹿目光闪烁,“我如今已还了薛将军的恩情,总不好一直占着拂雪哥的位子。”

    杨拂雪的眉头皱得更深:“他究竟说了什么?”

    许是杨拂雪难得露出这般严肃神情,鹿梅不敢违抗,只得吞吞吐吐跟他说了薛麒要他以身相许,然后又跟他交配的事。

    饶是杨拂雪再淡定从容,也被他的话惊得差点咬了舌头:“他就是这么跟你说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