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东的恩国寺能以“恩国”二字为名,自然是“有恩于国”。

    恩国寺本叫白象寺,因本朝□□乱世征战时,曾被寺僧救过三次,所以□□立国号为“昭”后,便赐寺名“恩国”,称为国寺。

    那时至今二百余年,恩国寺香火鼎盛,甭管求学的求财的求婚的求子的,都得来此拜过才可。

    自然更没人敢在恩国寺惹事。

    腊月十二这天,是顾盈钰在寺中为亡母祈福的第二日。

    此刻狭小的禅室中,只有佛龛中的菩萨低垂着双眼,含笑看着顾盈钰。

    顾盈钰觉得,那泥胎菩萨,已将她的内心看透。

    第一天初到这里,丫鬟仆妇们总要装模作样一番;明天就要回家,丫鬟仆妇们必然寸步不离,所以这不前不后的第二天,是她逃走的唯一机会。

    顾盈钰又念了三十遍经卷,方才抬眼对上了菩萨的眼睛。

    桃花媚眼,不施粉黛,藏不住的怯懦里,生出了她从没有过的坚定。

    逃。

    只要逃出顾家的围墙,哪怕只逃一时,哪怕只是试试,也算她没白重活一场。

    至于逃出之后又该怎么办?

    顾盈钰不是没想好,而是压根儿没有想。

    毕竟顾大小姐虽担个天下首富顾家嫡长女的名头,却没钱也没人,哪里能容她细细布局,认真图谋?

    先跑了再说。

    顾盈钰捧着攒了两世的决心和勇气,再次伏身在地。

    女儿不要娘亲保佑,只求娘亲在天上看着;看女儿逃出去,看女儿——

    走到复仇的地方。

    三拜之后,顾盈钰揉揉僵硬的腿起身,轻步走到门前,从门缝里看去。

    门外只有两个冻得直蹦的小丫头,口中抱怨着妈妈们可躲去吃茶,她们却在这儿守着那“晦气的大小姐”。

    “在这儿说晦气,当心冲撞了菩萨……要不咱们进去吧,这外面可太冷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晦气的扫把星就够冲撞了,要是再和她一个屋,菩萨岂不是连咱们都恨上了?我们去喝杯热茶吧,冷死了。”

    “里面叫人怎么办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