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苓没想过这么快她就能见到那个远在天边的符号。

    事情的起因是三公主出嫁已满一年,按照本朝规矩,应该回宫住对月了。说是对月,实则从本朝开国起就没有一个公主住满一个月的。想想也可以理解,结婚刚一年,新婚燕尔呢,能在宫里住十天半个月的就不错了,因此三公主刚一回来,就被庄妃搂在怀里稀罕个不住。

    三公主嘴角带笑,神态大方,丝毫看不出就在半个月前驸马大张旗鼓地纳了个妾来打她的脸。庄妃拉着她的手,不断念叨,“瘦了,瘦了。”

    “哪里瘦了,母妃这是太长时间没见到女儿了,其实女儿拿今年的衣服和去年的悄悄比了比,腰围还长了一寸呢。”三公主理解庄妃没说出口的话,干脆安慰道,“我公主府里新招了几个厨子,手艺都极好,不知不觉就把人喂胖了。”

    明知道这是女儿安慰自己的话,但见到气色不错的女儿,庄妃还是稍稍放心了些,吩咐白沙,“你去御膳房,皎月爱吃什么你都是知道的,让他们好好做,做得好了本宫有赏。”

    白沙嘴角含笑,领命去了。

    虽然见到女儿不像郁结于心的样子,庄妃还是对驸马纳妾的事耿耿于怀。还是三公主劝道,“五哥和驸马吃了几次酒,席间也没少敲打他,如今驸马已经收敛多了。”

    说得庄妃泪水涟涟,“我苦命的儿啊……”本朝公主的婚事大多是母妃相看,然后报到皇帝那去走个流程就完了。偏偏三公主和如今的驸马甄瑳的婚事是皇上亲自挑选的,皇帝的态度又摆在这,别说离婚,她就连说一句驸马不太像样都不能。

    姜嬷嬷、紫竹陪着三公主一起打起万般精神劝庄妃,慢慢地才把庄妃的兴致劝回来。

    宫中有和庄妃交好的嫔妃知道三公主今天回门,都不来打扰这对母女。连着闷了好些天,今天到傍晚竟有习习凉风,可见是天公作美。庄妃一声令下,长春宫今晚的小宴就安排在院子里。

    “可惜宫中不好随意见明火,不然在水面上放些河灯,宴席就摆在临水的亭子上,更是别有风味了。”庄妃如今代理宫务,总不好带头破坏宫规。

    “已经很好了,临水的宴席想摆多少次摆不得呢?和母妃这样说话的次数却是一次比一次少了。”三公主面上的遗憾一闪而过,又指着下首对云苓、张锦茹和姜嬷嬷笑道,“本来是给我接风的,但只有我和母妃岂不寂寞?你们也坐。”

    姜嬷嬷陪伴庄妃多年,女史又是内臣,得个座位也不算越礼。

    云苓几人再三推辞,实在推不过去,这才坐了。

    见过了下午时庄妃为自己担心的样子,三公主现在自然想让这小宴热热闹闹的。等白沙几个也坐下了,便笑道,“光吃饭有什么意思,不如咱们一人出个节目,若能逗母妃乐一乐,也是我这做女儿的孝心了。”

    众人自然没有异议,于是三公主唤来侍女,在院中抚琴一曲。轻柔透明的音质,温婉舒曼的韵味,配合着夏季院中自带的声声蝉鸣,阵阵晚风,云苓仿佛能看到小鹿在森林里奔跑,鸟儿扑腾着翅膀来回穿梭……能弹出这样琴声的三公主,想必是真的心胸旷达,不在意驸马怎样吧。

    一曲毕,庄妃终于放心的笑了,“我听着皎月的琴声,如今是越发进益了。”说着,命白沙取出自己年轻时佩戴的一整套赤金嵌八宝头面来,其中包括挑心、顶簪、分心、掩鬓、步摇一对、钗一对、发梳十二支,排列整齐放在托盘上,光重量就不轻。三公主见到母妃眼里的欣慰之色,并不十分推辞,反倒顺势抓着庄妃的胳膊在她怀里滚了几圈儿,又撒娇痴缠了些时候才起来。

    张锦茹做了首赞颂刚刚三公主抚琴的诗,得了庄妃一只翡翠镯子。姜嬷嬷仿外面说书先生讲了个故事,得了两个缠丝戒指。轮到云苓,她拧眉故意有些犯愁道,“臣会的本来就不多,如今都被表演尽了。不如公主允臣讲个笑话吧。”

    三公主轻哼一声,“不准不准,本就是要逗笑母妃的,你要是讲笑话,岂不是作弊?”

    云苓苦着脸,“臣可是不会别的了,公主通融通融吧。”一面给三公主作揖。

    三公主转了转眼珠,“讲笑话也行,先罚酒一杯。”

    一群女子开的小宴,御膳房也不会给上高度酒,这黄酒的度数大概就和啤酒差不多。于是云苓痛快地喝了一杯,却并不像姜嬷嬷说书之前一样离开座位,反倒是放下酒杯就开口道,“有一个人,去朋友家做客。吃到宴上盘空盏尽也不肯离席,他朋友就指着屋外的一棵树上,说,你看那有一只鸟,我去把树砍了,拿那鸟下来烤熟了给咱们添个菜怎么样?

    “那人说,你砍的时候鸟就该跑啦。

    “结果朋友说,你不懂,那是只呆鸟,至死不肯离席的。”说罢,云苓拿起筷子夹了将刚才喝酒之前放在碗里的一块玉兰片,缓缓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