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馔肴皆已摆上席面,林榆姒因着双手不便，只能似三岁小儿一般等待被投食，而顾洮便成了这个自告奋勇的饲养员，刚在她嘴边递去一块炙肉,似是怕她难以下咽,又忙不迭地为她送上一口热汤。
姚闵卿看着这两人在自己面前似是旁若无人一般,顿觉口中的甜羹都多了几分酸味,时不时摇着头发出“啧啧”声,也不知是在赞还是在讽。
林榆姒斜了他一眼,“怎么，表哥的嘴是漏风吗？”
姚闵卿端起酒盏小酌一口,避开视线连连摇头：“不敢漏不敢漏。”
“让惜文兄见笑了。”
顾洮放下汤匙，面不改色地用巾帕为林榆姒拭了拭嘴角，边道，“旨意下来不过月余，倒是也未想到惜文兄这么快就到了。”
姚闵卿道：“这不是正好赶上了么，刚到了秋冬枯水之季，也方便我们筑堤修坝，再拖下去就又是一年了。”
顾洮点点头，“嗯，我前两日也去江边看了，这边江面宽阔,若是修坝应当也是个大工程,估计这一年的秋冬之季还不够用。”
姚闵卿叹了声,有些无奈道：“是啊，你也不是不知道，沔州这地方年年有水患,但这事儿吧，原来谁也不愿意接，就这么一直耗着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林榆姒刚漱了口，抬眸反问，“就是因为不好修么？”
姚闵卿颔首道：“也有这个缘故，但还是因这水患半大不大的，说小吧，可每年都要淹上几日，但说大吧，好像也没真带来什么灾祸，所以这事儿修好了也不算什么大功劳，若是一时半刻修不好吧，在年录考评上又不好看，自然就没人愿意接了。”
林榆姒挑眉，“那你怎么还是来了。”
姚闵卿的脸色却有些严肃起来，“因为水患不是这样算的，这几年没有大灾祸，不代表以后也不会有，我曾查阅过工部的文书记载，前朝便有过一次，那场暴雨整整下了月余，可不止是冲走几个人这么简单了，老天爷的心情可说不准，总是要提早做好准备才是。”
“惜文兄说得没错，”顾洮闻言也正色道，“我虽不懂工事修筑，但惜文兄若有什么需要，我一定鼎力相助。”
姚闵卿忽地一笑，“嘿，这么说来，我其实也有几分私心来着，若旁人是这个知州，我可能也要迟疑一二，毕竟这些地方官员树大根深，哪里会听我这个小侍郎的话呢，可换成濯缨兄就不一样了，都是自家人嘛，也不用顾虑那么多。”
林榆姒却又想深了一层，顾濯缨和姚闵卿都是永明帝手下的得力干将，但都受年龄履历所限，一时不得委以高位，所以这件工事若是做得好了，便会成为两人的政绩，未来若是要提拔官职，也好有个可以服众的由头。
顾洮暗忖片刻，道：“不若明日我便带惜文兄去堤边看看，也好心中有底，再考虑这工事究竟该如何规划。”
姚闵卿亦抚掌，“如此便再好不过了！”
翌日傍晚，顾洮散值归来之时，面上却多了几分忧色。
他在林榆姒身边叹了不下五口气之后，闭目假寐的林女士终忍不住掀起眼帘睨了他一眼，“有事就说。”
顾洮蹙眉道：“清江这些年被冲得愈发宽浅，如今比工部的记载又宽了不上，建坝属实不易。”
林榆姒心中转了转，回道：“我倒是觉得，你们应该向上再走走看。”
“向上？”
林榆姒点头道：“对啊，就算是咱们那的大坝，也都是修在狭窄的峡谷河口上，所以若是要防水患，就应当在城边河道筑堤，在上游修坝拦截才对吧。”